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43章 第 43 章

關燈
第43章 第 43 章

龍涎香的味道夾雜著絲絲酒氣, 燭火映著天子擁她入懷的影子,殿中安靜的只聽心跳聲,永寧的呼吸在剎那間快了幾分, 他說不會, 那便是真的不會將她送去南詔和親。

永寧的淚漸漸止住,她默了默, 慢慢伸出手來,纖臂環住男人勁瘦的腰,回抱了他一下, 靠在他的懷中。

劉胤短促地一楞, 攬著她纖薄肩膀的手緩緩收緊,將嬌小的身軀完完整整藏在懷裏。

他漆黑的眸子宛如萬丈淵谷, 深不見底, 藏著一抹偏執的幽暗。

他不允許任何人將永寧從他身邊帶走, 便是背負德行有虧的罵名, 也無所謂了。

當年隨父皇南下,是她先闖入他的身邊, 求他幫忙, 又像一條小尾巴一樣, 跟在他的身後,自那刻起,她便別想從他身邊離開。

“哥哥會護你一輩子。”

劉胤低頭,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。

夜色發沈, 劉胤抱她回了床榻,去凈室洗去身上的酒氣, 再出來的時候,床上的女子側枕著, 呼吸綿長,好似睡著了。

劉胤在她身後躺下,長臂一伸,橫了過去,從後面攬著她入懷。

大掌落在她側躺的小腹上。

她身子纖瘦,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是沒有一絲贅肉,小腹平坦如初,沒有喜訊傳來。

劉胤斂了斂眉,貼著她更緊了,大抵是力道大了,女子唇間溢出嬌吟,秀眉輕蹙。

劉胤嘆了嘆,無奈地松了松臂膀。

====

翌日清晨,永寧醒來的時候,天子還沒離開寢居,宮婢正伺候他穿衣。

往日他總是離開得早,也僅有那次例外,與她荒唐到快午時才起。

劉胤聽見床榻間的動靜,見她起了身往這邊來,喚來侍女伺候她梳洗穿戴。

她不需要伺候他。

夕嵐捧著衣物過來,去了屏風後面伺候,永寧穿好衣裳出來,只見天子已經穿戴整齊,在窗下的梔子花旁,拿著樿杓澆水。

他派了人精心打理,那盆梔子的長勢越發喜人,枝繁葉茂,那碧色的小花苞日漸長大,白色花瓣合攏在一起,含苞待放。

永寧拎著裙裾過去,學乖的她已經知道該如何開口,才是天子喜歡聽的話。

永寧莞爾一笑,說道:“這是今年第一朵梔子花,待花開了,念念還是像以前那樣,摘下送給陛下。”

劉胤放下樿杓,垂眸看著她,眼底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,緩緩開口道:“那哥哥便等著念念的花。”

永寧抿了抿唇,心緊了幾分,莫名感覺他這句話另有深意,好似是察覺了她的敷衍虛假。

晨風自窗外吹來,劉胤忽而聞到一股味道,他斂了斂眉,神色微變。

循著那似有若無的味道,他的目光看向女子腰間的藕色香囊。

劉胤皺眉,伸手從她腰間取下那香囊,永寧本能地攔了一下,但沒攔住。

劉胤將香囊拿到鼻翼旁,細聞之下眉頭皺得越發深了,面露慍色。

永寧內心緊張起來,尤其是他沈著一張臉,周身的氣息在這一刻沈降不少,風雨欲來之。

永寧惶惶不安,問道:“哥哥怎麽了?這香囊有什麽問題?”

她顯然是不知道?

劉胤臉上的慍色消散幾分,沈聲問道:“香囊哪兒來的?”

“越太妃送的,我喜歡這熏香味道,也喜歡香囊的繡花,便留著戴身上了。”

永寧如實說道,感覺他這突然的陰慍與這香囊有關,又道:“若是哥哥不喜,我以後就不戴了。”

劉胤沈著臉,薄唇緊抿,抓著香囊的手骨節分明,因力道大,指節泛白,倒是忘了長樂宮還住了一位,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燈。

他冷聲道:“以後得不得去見越太妃,她送來的東西一概不收。”

“念念知道了。”永寧乖順的點頭,垂眸看了眼他手中緊握的香囊,那力道之大,手背甚至青筋迸起,她隱隱不安,忐忑地問道:“香囊裏是藏了不好的東西嗎?”

劉胤無事地將香囊放進袖中,輕輕摸了摸她的頭,淡聲安撫道;“哥哥只是不喜歡這味道。”

永寧淡淡笑了笑,沒再執著問下去,但心裏已經有了答案。

定然是有不好的東西。

劉胤追問道:“她何時送你的香囊?”

永寧算了算時間,大抵戴了五六日,“就是那日……”她臉頰逐漸紅熱,有些難以啟齒,“那日珣哥來找我時。”

劉胤眸色驀地沈下去,肅殺的冷意迸出眸底,手指逐漸收攏、攥成了拳。

他沒再說什麽,臉色卻十分難看,與永寧用罷早膳,便離開了玉芙殿。

沒過多久,陳耀之來請平安脈了,距離上次請脈,已經七日了。

永寧不安問道:“陳太醫,我的身子怎麽樣了?”

若單單是天子不喜歡香囊的味道,臉色不至於如此難看,那香囊裏必定有對她不利的東西。

陳耀之收了柔軟的診墊,說道:“長公主不必憂心,在逐漸好轉,憂心憂慮對病情反而不利。這藥方每次診脈後都需跟著情況酌情更改,臣這就去開新的藥方。”

他去了桌邊,開著藥方。

不知為何,這長公主好轉起來的身子,又差了一些。

永寧皺了皺眉,難不成真的是她想多了?

香囊沒問題?

-----

宣政殿。

劉胤神色冷峻,薄唇緊抿,凝眸看著黃絹上的數枚棕褐色的小丸,黑沈的眼底慍色漸濃,籠著一團幽幽怒火。

借著各種花香果香,掩蓋住麝香的味道,藕色香囊還繡了她喜歡的梔子。

劉胤的臉色徹底沈了下去,眸似寒冰。

“嘉和長公主,您怎麽來了?”

殿外突然傳來張金貴的聲音,打破肅冷的靜謐。

“我要見皇兄,你快去通稟。”

劉胤斂眉,將黃絹上的東西收入香囊,系好口子,扔進抽屜。

張金貴扶著拂塵入殿,得了天子的話,傳了殿外候著的嘉和長公主。

嘉和入殿行禮,起身後看向龍椅上面色沈沈的天子,那到了嘴邊的話,又徘徊在喉間,不敢說出來了。

皇兄瞧上去心情不佳,她好像來的不是時候。

“有事直說。”劉胤沈聲說道,聲線冰冷,眉間氤氳著寒氣。

殿中的空氣仿佛跟著凝滯了。

嘉和拎著裙裾,在禦案前跪下,求他道:“皇兄,臣妹不願去和親,求求皇兄不要送臣妹去南詔國。”

自從長大後,她還是頭次這樣跪著懇請兄長事情。

和親不過是天子的一句話,但便是這隨隨便便的一句話,讓嘉和昨晚一夜未眠。

嘉和望著臉色頗沈的皇兄,腫著的眼睛逐漸泛紅,心裏是沒底的,“我知道皇兄偏愛永寧,可我也是你妹妹,我們才是一母所出,這才您能不能偏向我一次?”

劉胤皺眉,胸腔本就積了一團氣散不出去,此刻又來了激他火氣的,語氣難免重了些,“朕何時說過,指你去和親?”

嘉和不自信地回道:“皇兄雖然沒說,但是臣妹心裏清楚,在臣妹與永寧之間,皇兄大抵會偏向後者。”

她說著,眼淚不爭氣地落下,哭著哽咽道:“皇兄已經都讓臣妹搬出宮開府了,臣妹也已經選定府邸,皇兄就不能食言。”

“求求皇兄不要派臣妹和親。元姝皇姑曾經去了戎t夏和親,過的是什麽苦日子?被折磨得回來以後性情大變,”嘉和哭著搖搖頭,央求道:“哥哥,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。”

要是……要是她和永寧都不用和親,那該多好。

劉胤長指揉了揉跳動的額角,音調高了幾分,“你給朕聽著,你和永寧不一樣,但在朕心裏,你們二人都一樣重要。和親,不是你,也不是永寧。”

嘉和眼淚長流,濕漉漉的眼睫還掛著淚珠,有些不敢相信望著皇兄,哽咽道:“真、真的?”

劉胤點頭,“哭哭啼啼的,吵得朕本就疼的頭,更疼了。朕允你的事情,何曾改變?如今心安了下來?”

他下頜揚了揚,“哭成只小花貓了,擦擦眼淚。”

嘉和破涕而笑,低頭拿絲絹擦著眼淚,她起身去天子 的身邊,剛哭過盯著一雙紅腫的眼和濕漉漉的眼睫,殷勤地說道:“皇兄的頭哪裏疼?臣妹給皇兄揉一揉,以前每每天氣轉涼,皇祖母頭疼,還是臣妹給她老人家按摩揉頭。”

“好了,朕沒事。”劉胤伸手擋了一下,說道:“若是閑不住便去玉芙殿找永寧吧。”

“永寧定然也為這事兒憂心著,是該去與她說說。”嘉和欠身道:“臣妹告退。”

劉胤頷首,嘉和走了兩步,還是有些不放心,回身叮囑道:“皇兄還是傳太醫來看看,別又不喝藥。”

她知道皇兄頭疾的老毛病,但就是因為藥苦,不願喝,便任由頭痛著。

劉胤略有停頓,點了點頭。

嘉和笑了笑,離開宣政殿的腳步變得輕快,整個人也輕暢起來。

皇兄既然允諾她,不會去和親,便不會食言。

自從偷聽到元姝皇姑經歷的事情後,嘉和便怕極了去他國和親,一個人在異國他鄉,受盡排擠和屈辱,還不如死了解脫。

她沒有皇姑那樣強大的意志和信念,莫說是十年,就是五年,她恐怕也撐不住。

-----

京都某處的客房包廂,房門緊閉,檀香從桌案香爐中冉冉升起,將劍拔弩張的氣氛推至頂。

長庚抱著劍,站在元姝身側,眼中露出鋒芒,如懷中利劍出鞘,緊盯著對面編發異裝的男人。

戎夏王子斟了一杯熱茶,推倒元姝面前,“一家人,何須說兩家話,您是聰明人,知道該如何選。”

元姝眼皮一掀,冷冷一笑,端起那杯熱茶,纖指理著衣袖,當著他的面緩緩倒掉茶水,“誰與你是一家人,真是恬不知恥,本宮以前怎麽沒覺得你家的臉皮比城墻還厚,真當本宮那第二任丈夫死掉,你爹當了新可汗,就能將本宮一起收了?”

在戎夏,父死子繼、勝者占有敗者的一切,已不足為奇。

“小東西,回去問問你爹這可汗寶座是怎麽來的。”

空杯倒扣於桌面,元姝斜靠著,搖了搖赤紅扇面的團扇,紅唇勾揚,說道:“本宮曾助你爹在亂局中坐上可汗的寶座,也能讓戎夏境地四處逃亡的舊部為本宮的倒黴繼子丈夫報仇。”

元姝眼瞼低垂,欣賞著新染的艷麗丹蔻,輕飄飄說道:“不論是在戎夏,還是在大黎,都輪不到你這小東西來威脅本宮!自家房都快著火了,還有閑心插手別人的事!”

戎夏王子臉色難看至極,瞪大的眼睛裏好似噴著火,氣得牙癢癢,一拳砸在桌上,震得他面前拿被水灑了出來,怒不可遏地指她,“你!你、你,別忘了弒君你也有份!”

“咻”的一聲,長庚懷中的劍出鞘,執劍指向他,寒光乍現,鋒芒畢露。

戎夏王子吃過苦頭,不敢惹元姝這護衛,極力將怒氣壓下,閉上嘴巴,坐回位子。

元姝卻像是聽了個笑話一樣,搖扇笑道:“本宮不幫著弒君,你爹又如何坐上王座?”

戎夏王子又被她繞回了原地,氣急敗壞地戳她傷口,“大黎派你和親戎夏,害你受盡屈辱折磨,這樣的皇帝,反了也罷!”

元姝面色驟沈,犀利冷冽的眼神如一把寒刀,擲了過去。

她起身從長庚手裏奪過鋒利的劍,架在他脖子上,“你父子膽敢借兵給肅王,本宮立即傳信回去,給戎夏正在經歷的這場內亂再添把火燒燒!”

元姝帶著一身戾氣,轉身離開。

長庚跟了上去,從她手裏取回長劍,“拿劍這事,交給屬下來,何須臟了殿下的手。”

元姝臉上籠罩一層寒霜,踏出茶樓前,厭惡地將手裏的赤色團扇扔了,一些不想提及的記憶逐漸浮現在腦海。

父皇一生酷愛南征北戰,舉兵攻打周邊諸國,以闊拓領土,然而就在十六年前,與戎夏的一戰中,慘敗。

大黎需選派一名公主去戎夏和親。

戎夏可汗只說要一名,並未指名道姓,使臣來京,聽聞占星閣擅觀天象,可測國運,於是便要占星閣占蔔推出和親公主。

就是因為占星閣新任閣主司泓,占星問卦,那和親的倒黴事,便落到了元姝頭上。

元姝那會兒她剛滿十五,可戎夏可汗與她父皇一般大的年紀,她光想想就惡心,於是她生了逃跑的念頭。

艱難逃出宮後,她在倉皇躲避執金吾的時候,在街上遇到了鄭氏。

那會兒她拿鄭氏當好姐姐,鄭氏收留了她,然而沒想到鄭氏轉頭就將她的行蹤告知金吾衛。

元姝被捉回皇宮,父皇一怒之下禁了她足,只等和親日期一到,讓她隨著使臣遠去戎夏。

期間太子皇兄幫她求過情,但父皇心意已決,無論皇兄怎麽求也沒有用。

太子妃皇嫂每日都來與她說話,安撫她的情緒。

時間一久,元姝心知掙紮無用,接受了和親,然而真的去到異國他鄉,看見老可汗時,她克制不住地惡心、害怕。

老可汗是在馬背上長大的,魁壯雄武,她因不從,還挨了幾巴掌。

長庚知道這件事後,怒不可遏,誓要為元姝報這屈辱,於是夜裏藏在床下,準備刺殺老可汗。事情未成,長庚被捉,元姝求了很久,才求得老可汗饒長庚一命。

長庚被打得幾乎殘廢,被丟到羊棚牛圈,元姝一有機會就偷偷接濟他,給他偷來治傷的藥。

他養了一年半載,才恢覆如初,發狠地習武。

三年後,老可汗病逝,其子繼位,成了新一任可汗。便是新可汗,也比元姝大十歲,她成了新可汗的妃子。

期間她誕下了一名男嬰,男嬰剛出生不到兩個時辰,她就趁著沒人看守,親手將他捂死了。

後來的五年,她陸續有過兩次身孕,未等孩子問世,便被她親手了解了。

一次是故意從馬背上摔下來;

一次是從高樓臺階滾落。

元姝恨透了戎夏的人,怎麽可能為戎夏皇室生兒育女?

元姝嫁去戎夏十年,終於等來了回大黎的機會。她和長庚一起,與戎夏反臣裏因外和,聯手殺掉丈夫,擁護他為新一任可汗,作為條件,她要回大黎。

元姝回到大黎,皇兄繼位,她敬重的皇嫂幾年前去世了,而繼後,是她出賣她行蹤的“好姐妹”鄭氏。

元姝將她在戎夏受過的屈辱折磨歸於占星閣的老頭,以及鄭氏,從此與他二人勢不兩立。

劉胤是皇嫂所出,元姝絕不允許旁人傷害他分毫!

*

元姝離開不久,包廂房門被再次推開。

肅王步入包廂,衣袍一掀,在戎夏王子對面坐下,“看來我這皇姑是鐵了心的不屈。”

戎夏王子在元姝那裏吃憋,對肅王的扭扭捏捏有了巨大的怨言,“起兵還需什麽擁護者,只管打就是!都起兵反了,還在乎那破名聲作甚?你們中原人就是在乎這個,又在乎那個,優柔寡斷!”

成大事者,當不拘小節!

還是他們戎夏好,只看當下,管他那有的沒的作甚,徒增煩惱。

他氣得幹了一碗水,這大黎的水杯也小家子氣,忒小了,一口飲了都不盡興。

肅王皺眉,面露不悅,沈聲說道:“別忘了我們的合作,你越界了。”

戎夏王子蹙著眉,強調道:“你記得就好。”

肅王點頭道:“事成之後,定協助可汗平定內亂。”

他反,兵力不足,早前搭上了戎夏這條線,向其借兵。戎夏這些年生了內亂,前任可汗的部下屯兵發亂,雙方勢均力敵,難決勝負,若是此時有第三股力加入支援,便能破了這一局。

肅王答應幫戎夏可汗一起對付餘孽,但在此之前,他需要戎夏借兵於他,助他攻城奪位,成為大黎的新天子。

肅王想登皇位,但是又不想成為世人口中弒兄奪位的亂臣賊子,於是試圖拉攏元姝,讓元姝這一長輩成為他的擁護者。

戎夏王子催促道:“壽宴結束,我不日就要t啟程返回,還請肅王將計劃提上日程,我戎夏定全力護你。”

肅王抿唇,眸色漸深。

也是該將計劃提上日程了。

-----

鴻臚同文館。

一南詔裝束的女使走到細邏封身邊,著急問道:“王子,大黎天子那邊還沒松口嗎?”

細邏封望著天邊的視線慢慢收回,面色有幾分焦急,搖頭道:“天子態度堅決,拒了和親。”

他今日入宮又求了一次,天子拒了他,便是增加到四成的歲貢,事情也沒有任何轉機。

女使皺眉,焦灼地嘆息道:“難道事情就沒有轉機嗎?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。”

細邏封斂眉,記憶中的那串銀鈴愈發清晰,他喃喃低語,“也不是沒有轉機。”

良久後,細邏封吩咐道:“去請瑪川谷娜。”

女使單手覆肩一拜,轉身離開。

俄頃,一名高鼻深目,五官深邃,眼尾略有皺紋的苗疆女子出現在細邏封眼前,此乃南詔國的聖女,擅用蠱毒。

瑪川谷娜撫肩一拜,問道:“王子召我前來,有何吩咐。”

細邏封轉身,看向聖女,道:“我在皇宮見到了巫蠱鈴,乃我南詔苗疆特有,那必定是你留下的。數年前你隨使臣去過大黎皇宮,可曾有印象?”

瑪川谷娜不僅有印象,而且還記得很清楚,揚唇一笑,道:“沒想到幾年過去,還能再看見我送出去的巫蠱鈴。”

細邏封眼前一亮,“你細說,這大抵是事情最後的轉機,此行成敗在此一舉。”

瑪川谷娜娓娓道來,“我與先帝的惠貴妃早前相識,她處境艱難,有難處,求我教她一門巫蠱術,用言蠱控制人心。在下蠱之時聽從指令,耳畔響起一陣聲音,聽見的那個名字,就是中蠱之人的主人,主人身佩巫蠱鈴,能讓中蠱之人在一定範圍內聞鈴聲救人。”

瑪川谷娜教惠貴妃這一簡單的巫蠱術,將巫蠱鈴留給了她,只是那次攜帶的言蠱尚未蘇醒,需登上一段時日。

“王子在誰身上看見了巫蠱鈴鐺?”瑪川谷娜好奇問道。

細邏封:“永寧長公主。”

也就是惠貴妃的女兒。

細邏封好奇,永寧是大黎尊貴的長公主,何須用言蠱庇護?那位惠貴妃想要誰保護她女兒?

在大黎皇宮行巫蠱之術,是砍頭的大罪,永寧竟還佩著巫蠱鈴,他動了一個念頭,想借此逼迫永寧和親南詔。

細邏封蹙眉,柳暗花明以後,陷入了死胡同。

如今大黎天子拒了和親,他見不到永寧。

瑪川谷娜倏地將名字與腦海裏的模樣對應上,“她呀,我見過那小姑娘,模樣姣好,性子軟軟的,據說和這位新天子的關系很好。”

細邏封愁眉不展,關系若是不好,新天子估摸著就應了他的請求,將永寧遠嫁南詔。

倏地,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急速閃過細邏封的腦海,他猛然看向瑪川谷娜,問道:“聖女可有法子確認中蠱之人?”

瑪川谷娜:“自然,此事是最簡單的。”

細邏封雙眸亮起,生出一絲希望,“隨我入宮一趟,這或是事情最後的轉機。”

既然新天子與永寧的關系很好,有新天子庇護,惠貴妃何須犯險行巫蠱之術?

除非……除非那中了信蠱之人是大黎的天子。

-----

皇宮,宣政殿。

劉胤斂眉看著殿中的二人,沈聲道:“王子今日來過一趟,朕已經拒絕了貴國的和親,若你執意再求,莫怪朕壞了兩國的和氣。”

細邏封搖頭說道:“並非為和親一事而來,我南詔有首曲子想請天子聽一聽,品鑒品鑒。”

緩緩轉動白玉扳指,劉胤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,良久後才開口讓其奏曲。

細邏封示意瑪川谷娜可以開始了。

瑪川谷娜對天子行了一拜,從袖中拿出特制的骨笛。

倏地,宣政殿內響起一陣悠揚的笛聲。

這曲子陌生,劉胤從未聽過。

然而笛聲入耳,劉胤慢慢便有幾分不適,頭痛欲裂,神色痛苦,他驀地起身,大掌按住禦案,用力壓住升起來的不適。

“可以了。”

細邏封擡手示意瑪川谷娜。

笛聲止住,頭上的痛感逐漸減弱,劉胤撐著禦案緩了緩,終是緩過神來。

劉胤寒眸乍現,厲聲喝道:“大膽細邏封!來人,禁軍何在!”

殿外響起錚錚聲,禁軍聞聲而來,細邏封急急說道:“天子且慢!”

細邏封忙解釋道:“天子息怒,天子您被下蠱,南詔聖女在此,可幫天子解蠱。”

劉胤淩厲的目光落在那中年女子身上,細細打量一番,他大手揮了揮,禁軍紛紛退出殿外。

瑪川谷娜道:“天子可曾有過這樣不受控制的經歷——您聽見一陣鈴鐺聲,然後便不受控制地尋聲而去,救下那系鈴的女子。”

劉胤慢慢斂眉,神色微漾。

瑪川谷娜:“天子中的蠱,名喚信蠱。我可幫天子將蠱解了。”

細邏封這才道出真實目的,“不求和親,但求天子幫我南詔。”

天子對於和親的態度,他已經知道了,不必再強求了,否則適得其反,而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借和親,將和大黎的關系更近一層。

----

“永寧拜見陛下。”

永寧不知道天子突然傳召她何意,還命她帶上母親留給她的那串銀鈴鐺,然而當她來到宣政殿,看見南詔國皇子時,她心裏頓時生出不安。

永寧很難不想起和親一事。

劉胤見她神色驀地變了,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,“並非和親。”

劉胤問道:“鈴鐺可帶來了?”

永寧點頭,從袖中拿出視若珍寶的銀鈴,呈了過去,“陛下突然要這鈴鐺何用?”

“你母親下的蠱蟲尚在。”劉胤叫她過來,便沒打算瞞她,風輕雲淡說道。

永寧楞怔,下意識看了看他的手臂。

假使蠱蟲尚在,那他手臂的傷豈不是白劃了?

瑪川谷娜拿過那串熟悉銀鈴,又向天子確認了一次,“解蠱時很痛苦,頭比方才還有疼,天子可想好了?”

劉胤撩開袖子,露出手臂放在案上,示意她可以解蠱了。

劉胤擡眸看向永寧,溫聲道:“念念,到哥哥這裏來。”

案上又是點了蠟燭,又是放了碗和鋒利的匕首,光看著就滲人,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永寧一顆心緊到嗓子眼,來到天子的身邊,她頭次見這陣仗,不禁擔心。

瑪川谷娜用將匕首的刃燒紅,在天子手臂上劃出一指長的口子,小臂鮮血直流。

血淋淋的,永寧不敢看,忙別過頭,那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溫暖大掌握住。

劉胤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,示意她別害怕。

永寧抿唇,明明該害怕、該怕痛的人是他。

瑪川谷娜拿起銀鈴搖晃,在一陣一陣鈴聲中,劉胤頭疼欲裂,兩眉緊蹙,兩掌驀地攥拳,用力抵抗痛意。

他額上出了層薄汗,青筋迸起,攥拳擰眉,似乎是很難受的樣子,手臂上的血流個不停,殷紅的血帶著一絲黑色。

永寧在他身邊,隱隱擔心,大氣也不敢出,能感受地到他很痛很痛。

明明傷的不是她,可她的心卻跟著一起痛了起來,焦急不安。

永寧也不知為何,突然就握住他膝上攥拳的右手,紅著眼睛安撫道:“哥哥別怕,念念在。”

劉胤驀地一頓,回握住她柔軟嬌小的手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